京華風暴後  台灣政黨政治生態評估(曲兆祥)

作者：曲兆祥(國家公益發展協進會理事長、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教授)

2024年的八月對台灣民眾黨而言是一個極其不順利的月份，八月過生日的黨主席柯文哲在這一個月裡，從一個重要反對黨的主席，因為幾個「弊案」不但被逼得請假等候黨的中評會「處置」，甚至還遭到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因為京華案逮捕，幸好經過羈押庭審後被無保請回，但是此案還在發展中，檢方已經提出抗告待審中，柯文哲還是沒完全走出被羈押的風險，這對民眾黨和柯文哲本人來說都是極不利的處境。此事後續發展很可能會進一步影響整個台灣的政治情勢，不可謂不重要。

逮捕主要反對黨主席必然引發政治攻防

對任何一個民主國家來說，逮捕主要反對黨主席絕對是一件非比尋常的大事。試想，如果現在美國紐約法院直接宣布因為川普的「狎妓封口案」而逮捕他，不要說現在是美國總統的大選期，就算是沒有選戰，逮捕反對黨領袖那會是個甚麼局面？當年馬來西亞總理馬哈地以他的政敵安華涉嫌醜聞而遭到法院逮捕、判刑，當時在馬國就捲起極大的政治風暴。當然這並非是說反對黨主席就不能被逮捕，而是做這個動作必然會引發政治攻防，也必然產生政治效用，因此做此動作之前必須慎之再慎，一定要掌握充足證據，否則政治反撲的效益會很明顯。

台灣在野黨開始對抗新威權黨國體制

而此次號稱天下第一署的台北地檢署在逮捕柯文哲事件上，表現得令人下巴掉滿地，就不說逮捕過程的粗疏，就連最基本的鞏固案情證據基礎都做得「滿地是油漆」，難怪遭到法官打臉。這種失誤發生在一般刑事案件上都會遭人詬病，何況現在是發生在逮捕羈押反對黨主席的案件上。這種失誤只有一句話，「絕對不可原諒」。

經歷捉放過程的柯文哲現在是更有動機和精神與執政當局博弈了，而且他搏鬥對象已不再是台北地檢署，而是他口中的「新威權黨國體制」。他在9月2日凌晨步出台北地院時就已經將此事件定性為政治案件。次日，他更明白地說：「以後有罪的定義就是綠的說你有罪就是有罪」，又說這是新黨國體制。該黨立法委員黃國昌在貼出民進黨網站轉貼北檢的新聞說明稿截圖時，揶揄地說：「原來台北地檢署是民進黨的小弟！」這話說得輕巧，可是後勁十足，這已經等同是把這個案件完全政治化，逼得執政當局勢必要慎重回應。

就京華案來說，未來會如何發展？我沒有評斷的法律專業，所以我不就此評說，但就筆者個人專業和經歷來說，倒是可以預測或者分析一下此事將會給台灣的政治環境造成何種影響。

首先從民眾黨來看，如果法律審判的結果是柯文哲無罪，那麼柯文哲將可站上一個政治反攻的高點對民進黨當局全面有力的反擊，而且還可能因此擺脫掉其他所謂「弊案」的陰影，就連他已經承認並且道過歉的「低級錯誤」恐也將就此沉默，不再對他形成太大的政治壓力。當然這並不表示他自此就可以重返政治神壇，但他的對手想一次對他進行殲滅式的封殺，恐怕就難了。而如果事情真是照此一路徑發展，那當然是民眾黨和柯文哲的上上籤。

如果最後柯文哲被羈押 民眾黨崩盤

但如果檢方提出抗告成功，柯文哲再次遭到逮捕羈押，甚至還出現新事證乃至金流，那情勢就會完全翻轉。民眾黨整體支持率勢必再繼續下滑，其黨團戰力也必然會下降，最後導致整個黨崩盤。

目前看來，該黨暫時穩住了基本盤。不過最近幾天情事會發展得很快，說不定本文刊出時情勢就改變了。不過基本上民眾黨是這波變局的「震央」，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因此我們往下做分析時難免會一再地回頭提到對民眾黨處境的假設，這是因為他在本項討論中是「自變項」，其他政黨反倒是依變項。

如果民眾黨在此案之後是處在崩盤邊緣，那無疑的該黨的小草勢必隨風而去，剩下來的3-5%鐵粉已經很難支撐柯文哲和民眾黨想再戰2028總統大選的力道，如此一來將會對民進黨非常有利，對國民黨來說雖然也可以爭取到部分小草的青睞，但比例上會遜於民進黨，這是因為小草性質上就比較偏向民進黨，國民黨不容易吸引他們。反之，如果京華案在幾番司法折騰之後柯文哲被判無罪，其他對柯的指控也都被證明是空穴來風，只剩下一些所謂的「低級錯誤」，那柯文哲的聲望將可再次提升，就像前面提到的馬來西亞政治領袖安華，幾經折騰後，現在卻安坐在總理大位上。當然，我這不是暗示柯文哲將可取得將來的大位，而是說如若如此，那他將是一位很具分量的政治領袖。

若柯文哲最後無罪 小草將長成一片草原

如果事情真是這麼發展，那國民黨方面所面對的壓力不會小於前頭所說民眾黨崩盤的情形。因為一旦柯文哲浴火重生，那他的政治魅力會更強，別說小草不會跑，恐怕還將連夜發芽，長成一片草原，那對國民黨而言絕對不是好消息。

日本政治學者小笠原欣幸，月前受訪時說，柯文哲面臨政治麻煩後台灣將回到兩黨政治局面。這話說得不離譜，但卻不精確。精準地說，應該是假設柯文哲真的被證明有罪，那柯文哲和他所屬的政黨將趨於泡沫化，在新的第三黨崛起之前，台灣將會出現一個大黨、一個中型反對黨，以及眾多無實質影響力小黨的政黨政治局面。台灣民主政治應可繼續維持正常運作，不過執政的民進黨的優勢地位將會十分明顯。總之，柯文哲的法律戰最後都會轉成政治力衝擊台灣的政治生態，在這波衝擊中勢必有些政治人物和政治勢力會獲利，相對的有人會受傷，只不過現還說不準誰會得利，誰又會付出代價。

＊作者為「新故鄉智庫」國政顧問，本文原刊2024/9/4中時，由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