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院吃飽沒事查弊案？(吳典蓉)

作者：吳典蓉

「立法院查弊案能做什麼」？黃昭元大法官這一句大哉問，這如果在一般的學術研討會進行抽象的思辯，其實是並無不可，但在進行憲政仲裁的憲法法庭場合，旁邊又有一位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仿若有大哥撐腰的的監察院祕書長李俊俋，令人對台灣民主監督機制頓失信心；其實，大法官也許可以換一個問法會更符合台灣現實，那就是：不讓立法院查，那麼，監察院真的有心摘奸發伏調查弊案嗎！

立法院不該查弊案？該問監察院有心查弊案嗎

事實上，立法院查到弊案又如何？！這可以是疑問句，也可以是事實陳述，立法院現階段雖然只有行使調閱權，但已透過公開質詢揭露政府高層介入喬鏡電視案，  雖有錄音為證但此案完全無下文，立法院成立調閱委員會查鏡電視，NCC一再規避，最後拿出上網就可以查到的會議紀錄搪塞，立法院雖然7月3日正式成立調查小組，但目前國會改革法案已被憲法法庭的暫時處分凍結，國會調查權面臨的第一個問題竟不是有沒有能力捉弊案，而是捉到弊案又怎麼樣！

另一個例子則是聯合再生光電弊案，正如黃國昌在憲法法庭舉例立法院和監察院調查權不衝突，他進立法院前後就多次監督聯合再生案，監察院終於在今年7月23日對經濟部提出糾正，卻被黃國昌譏為「默默糾正」，連新聞稿都不敢發，但更關鍵的是，民進黨不惜擁抱過去棄之如敝屣的五權憲法，堅持調查權只能由其和司法機關獨享，但面對聯合再生這麼重大的弊案，其中甚至有指證歷歷的官商勾結情事，監察院這一部分並未調查，更未進行監院獨享的官員彈劾權，又被黃國昌譏為「表面小查，實際上放水護航」。

其實，黃大法官應該問另一個問題，「監察院查弊案能做什麼」？當大法官斤斤計較立法院不該擁有調查權時，自許握有調查權的監察院卻未能善盡職權，聯合再生案雖對經濟部及相關官員輕輕放下，但至少還處置了，其他動見觀瞻的案子，如台南爐渣案彈劾台南市長黃偉哲不成立，連前行政院發言人陳宗彥涉接受性招待的彈劾案也遭到封殺，其他疑似弊案不是未見立案調查，如鏡電視案，就是開始調查卻遲無下文，如超思進口雞蛋；應該說，不同於黃大法官對立法院調查權的根本性疑問，一般人對監察院的根本性疑問是：即使調查權是憲法賦予監察院的目的性權力，但監察院真的有在調查弊案？這樣的監察院卻不讓立法院分享調查權，說穿了，其實就是要剝奪唯一民意機關國會的監督權，佔著五權分立的名義，其實是幫行政權圍事，架空權力分立。

可以說，「立法院查弊案能做什麼」絕對不只是機關爭議的理論性討論，而是獨立機關在台灣淪喪之後才該出現的大哉問。

國會調查權可針對重大政策　並非限於查弊

專精美國憲法的黃昭元大法官提出這個疑問，其實是令人詫異的，畢竟，美國國會行使調查權絕非限於查弊案，黃昭元此問窄化了國會調查權的功能及意涵，例如美國參眾兩院聯合成立的調查委員會提出911調查報告，調查結論直指美國情報部門失職之處，再如，美國眾院2009年也成立調查委員會了解次貸風暴成因，已經卸任的前FED主席葛林斯潘都要出席作證；最新的例子就是美國國會針對國會山莊暴動案成立調查委員會，前白宮資深顧問Stephen Bannon就是因為拒絕接受調查委員會傳喚作證、遭判藐視國會罪而必須入監坐牢。

釋字五八五號解釋說得不錯，立法院為有效行使憲法所賦予之立法職權，本其固有之權能自得享有一定之調查權，雖然有其界限也並非毫無限制，立法院享有調查權是無庸置疑的，所謂固有之權能，意指這樣的調查權並非五八五號憑空創設，因此也非如民進黨揚言的必須經過修憲，就如世界各民主國家都未將調查權明定在憲法中一樣，這是國會本該有的權力，但從上次討論暫時處分的憲法法庭，到這次的憲政大辯論，立法院等了20年才法制化的調查權卻岌岌可危，成為執政當局的眼中釘，更形同是大法官眼中的大違建，然而，如果唯一民選機關不能具有一定的調查權，又何能真正監督行政權，又何能維持九七修憲後大法官們最愛講的權力立分呢！

坦白說，這次有關國改革法案的憲法法庭，其實是認證了當前的憲政運作是民選皇帝制，尤伯祥大法官發言時表示，總統是直接民選產生的，其權力沒有來自於立法院，跟立法院同樣都具有全國的民意基礎還有民主正當性，按照責任政治原則，總統的施政是對人民負責，而不是對立法院負責，尤伯祥因此認為立法院無權要求總統到國會進行國情報告；坦白說，尤大法官此一認知或說法和民進黨要員如出一轍，也和賴清德就任總統這一段時間以來的作為頗為符合，亦即:總統擁有絕對的行政權，行政院長全然淪為幕僚長，但總統完全不受國會監督，所謂的「施政對人民負責」何其空泛，大法官應該陳明「施政向人民負責」要如何跳過國會具體落實?當執政者不認為民意機關代表人民，動輒援引人民卻跳過制度時，獨裁心態已昭然若揭，難以想像的是，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會出現「朕即國家」的思維，還有大法官協助理論建構，這是台灣最大的民主危機。

*本文經風傳媒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