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大爺的「浩氣蓋山河」(楊渡)

作者：楊渡(作家)

前不久因亞蘭．德倫去逝，把1963年老電影《浩氣蓋山河》找出來看，順道也看了維斯康提的幾部電影。心中正感嘆著像這樣的電影，不僅增加我們對世界的認知與反省，也承載了我們對世局變遷下，人性的殘酷、階級的流動、貴族沒落的命運等的深思。卻不料，很快就看到現世的演出了。

那就是美國總統川普的官員大洗牌。那些在拜登任上橫行一時的人物，被他批得體無完膚，灰溜溜下台。而新的權貴正在他的身邊崛起。那些新權貴們也毫不避諱，直接站出來指指點點，而權貴家族也自是站上舞台。馬斯克的媽媽去大陸代言產品，儼然時尚貴婦，丰姿華美。

有趣的是，過去政治人物總有點身段，上台前先避避嫌，不要太招搖。現在可不了，就怕不夠招搖，世人不知俺們大老爺子來了。事實上世局也很現實，法國巴黎聖母院修復重開張，世界重量級貴賓都來了。而鏡頭著墨最多的，還是川普。他頂著那一頭招牌金髮，坐在第一排中間最重要位置。馬克宏像個小弟，旁邊德國總理也乖乖陪著。

那真是政治權力最好的展示場，法國名牌公司老闆可能有贊助不少經費，也被鏡頭帶到，而政治人物誰上了前排鏡頭，就代表著誰是歐美人心中的排序，好生直接。

有趣的是，德國打從梅克爾下台後，彷彿失去了歐洲的領導地位，而原本不被看好的馬克宏，從被形容成「愛上女老師的總統」，彷彿還不成熟，現在儼然已成歐洲新領導者，在俄烏戰爭、迦薩戰爭上，不斷有聲量。而聖母院開幕這一場秀，也十足給了他展現領導力的機會。川普及一些政治要人的來臨，不只為巴黎聖母院添光，更為法國的國際地位，拉抬不小。

《浩氣蓋山河》裡，畢蘭卡斯特主演的西西里島貴族薩里納親王，原本支持他的外甥亞蘭．德倫演的青年，去參加剛剛登陸的義大利黨人加里波底的革命軍。等到革命成功，青年歸來，和新任市長的女兒結婚，獲得一份豐厚的嫁妝和美麗性感的妻子，這也挽救了親王家族的財政。而市長則以和貴族聯姻而感到光榮。總之財勢與名位各得其所。

最有意思的是影片最後，新政權要請親王成為貴族的代表，參與議會，卻被他拒絕了。整部電影最後以一場極其豪華而各方人物活躍其中的舞會，來呈現新政權下的豪奢與密謀，而畢蘭卡斯特卻疲態畢露，只想離開這新的權力舞台。他知道，貴族時代結束了，是該讓位給新權力、新世代了。

這親王的身影，對映於今日，何其相似於拜登。這個家族的權力曾壟斷美國多少軍火工業，其子甚至在烏克蘭投資，得到澤倫斯基多方協助。在烏克蘭戰爭中，其家族獲利多少，恐不堪聞問。

然而，新的權力時代來臨，新的國際政治很現實，即使拜登都還沒下台，法國邀請的已是川普，舞台上站的都是新權貴。有如《浩氣蓋山河》的最後那一場舞會，盡顯人世的現實與荒涼。

不只於此，尹鍚悅被彈劾了，他還未離開總統府，但距離監獄也不遠了。而敘利亞的阿塞德被迫流亡俄羅斯，權力真空的敘利亞毫無防備，變成以色列直接入侵占領的「嘴邊肉」。一個國家淪落至此，還真是悲哀。

歲暮回頭一望，國際局勢的分崩離析正悄然發生。川普一旦上台，中美貿易戰重新開打，而川普邀了習近平去參加就職大典，兩邊會演出什麼新戲碼呢？誰都不知道。

現在舞會剛要開場，誰被邀請入場，誰會被邀請跳一曲，尚未揭曉。至於舞會中會談出什麼密謀，一如權力遊戲中，密謀總是在舞會大廳外的陽台上，或是主人的臥室中發生。誰出賣了誰，誰勾搭上誰，現實一定比電影更陰謀也更精彩。

向維斯康提致敬！向那個電影還承載著思想內涵的時代，致敬！

＊本文原刊2024/12/17中時，由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