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姚立明不曾擔任賴清德競選總部主委(夏珍)

作者：夏珍

如果姚立明不曾擔任賴清德總統競選總部主委，一切事情不會發生，他不會被提名為大法官兼司法院副院長，也不必到立法院向朝野立委自證「超脫於黨派」。但姚立明不愧「富有政治經驗」，面對國會審查，他直球對決，辯才無礙，有理有據，但他的理據都可以做為「不必也不能姚立明」的佐證。

若非輔選，豈會入賴清德之眼？

姚立明應該也做好不被國會同意的心理準備，其「落選」幾可定論，沒有意外也不冤枉，畢竟民主國家提名輔選大將出任大法官，直接扭曲權力分立者幾希。值得肯定的是，他走這一趟「崎嶇之路」，反證做為「中華民國憲法詮釋者」，到底應該具備什麼樣的條件。

首先，姚立明從不否認他的「政治經驗」包含新黨，紅黨、柯文哲陣營、蔡英文陣營、乃至賴清德陣營，這些經驗泰半是「選舉經驗」（包括坐轎和抬轎），他自認這正是忠誠於專業而非特定政黨或特定政治人物的憑據。持平而論，中華民國是結社自由的民主國家，人人有自主選擇政黨認同的自由，不論是成為黨員或成為候選人，但對比同樣是大法官提名人的台大教授劉靜怡，長期關注人權，密切注意時事動向，鍵盤臧否時事毫不留情，既對台大前校長管中閔冷嘲熱諷（「拔管」事件），還對蔡英文博士論文真偽持保留見解，但從未介入政黨實務，不曾是任何政黨的黨員，對比姚立明周旋於各個政黨，哪一種更為「超脫於黨派」？

其次，姚立明聲稱他一生不求官，與政治人物的接觸都是被動為之，他被提名大法官不是「酬庸」，包括他的妻子楊芳玲在他輔選柯文哲後出任北市府法務局長，姚支持蔡英文並在楊柯翻臉請辭後成為監察委員，都不是他求來的，此言可信為真，但所謂「政治」就在不必開口的幽微之處，如果姚立明不曾輔選柯文哲，而柯邀請姚進入小內閣未果，楊芳玲可會進入柯文哲的視野之中？同樣的，如果不是姚立明成為小英基金會董事，地方局處首長何曾有三級跳成為部長級監委的可能？包括姚立明自己，不論民進黨立法院是否過半，若非輔選賴清德，他會成為賴清德屬意的司法院副院長嗎？

若論政治經驗，謝長廷不輸姚立明

第三，姚立明認為憲法法庭具有雙重結構，既是法院也是憲政機構，是參與制衡監督的一環，所以不能自外於政治，因此才會把「富有政治經驗做為大法官資格要件之一」，姚立明之言有道理，但「富有政治經驗」的前言後語還有「研究法學…聲譽卓著」，如果只談「富有政治經驗」，曾經被推薦為大法官的前駐日代表謝長廷，從政前是知名律師，一路衝撞體制成為資深立委，也曾參與修憲，還曾為行政院長，除了只有一本碩士論文，不及姚立明三十年前的有限論文之外，謝長廷談起憲法頭頭是道，辯才不輸姚立明，姚立明主張「一中兩國」，謝長廷也主張「一中憲法」，豈不也是適任人選？謝長廷自認「有資格」，但在爭議聲中婉謝提名，這就叫「政治經驗」，因為謝深知民意認可的「政治經驗」不是「政黨或選舉經驗」。

過去除了資深法官、資深法學者之外，立委九年以上而有特殊貢獻者，都有資格被提名為大法官，歷任大法官中不乏國大代表、監委、考試委員轉任者，但在這些政治職務之外，「法學」仍是基本條件，比方第二屆大法官史尚寬曾為立委，但他能成為大法官不是因為立委的「政治經驗」，而是因為他《民法典》的起草人，史尚寬一生著述四百萬字，囊括債法、物權法、親屬法、繼承法、信託法…；晚近立委轉任大法官的還有李志鵬，他和謝長廷一樣都有律師資格，赴美取得博士學位後返台，連任三屆立委後被提名為大法官，但李志鵬也成為最後一位適用九年以上立委成為大法官條款之人，立法院刪除資深立委可有大法官資格的條文，就是限縮「富有政治經驗」之適用。

憲法法庭不能自外於政治，更不能自陷於政治，遺憾的是，前總統蔡英文八年提名全綠大法官的經驗，讓民意對民進黨總統提名的大法官失去基本信任，憲法法庭趕著在上屆七位大法官屆期前，做出實質廢死以及剝奪國會職權的兩號判決，不啻是一場活生生上演的民主驚悚劇，南韓戒嚴六小時流產，台灣大法官形同法外立法的兩號判決，却不知要讓台灣民主熬上多少年；蔡英文的大法官得意洋洋，就註定國會席次與民意基礎雙少數總統賴清德提名的大法官，要受到更嚴格的檢驗。

有幸成為大法官，最大作用只在一紙不同意見書

姚立明說，「憲法法庭若不能湊足人數而不能做出判決，會扭曲憲法法庭的設計，傷害人民的釋憲權，更極端一點，屆時權力最大的不是立法院，而是總統和行政院」，他說的沒錯，但是，足額的憲法法庭已經傷害人民感情，也未有效制衡總統和行政院，反倒成為獨大行政權壓迫立法權的幫兇，又當何論？遑論人民聲請釋憲案百分之九十五程序不受理，談何人民釋憲權？

賴清德延攬姚立明進入競選總部是因為姚與賴的人馬有不同思考，這是值得鼓勵的開放思考，但開放思考不能只在競選時有，而當選後無，更不能姿態做足却無實際行動。姚立明諸多政治主張，未必與賴清德同，比方「一中兩國」，賴清德大概同意「兩國」，但礙難接受「一中」，姚立明認為台灣憲政體制超級大總統制，他支持國會當然應該有調查權，也支持修改戒嚴法讓立法院二十四小時追認（或否決）戒嚴令，更強調賴清德若違憲違法，不會贊同他…，但凡此種種，姚立明不論是否成為大法官都無能為力。

姚立明聲稱「做為副院長，若無院長交代，是沒什麼行政工作的」，完全符合事實；但即使他通過立法院同意權的考驗，成為大法官兼副院長，不論院長交代不交代，姚立明身處全綠大法官中，他能對憲法法庭最大的貢獻，可能只在於一紙釋憲判決的不同意見書，這樣的大法官，得則得矣，不得一點也不可惜，可惜的是，以其「富有政治經驗」，怎麼會接受這個九成九過不了，又不知是「酬庸」還是「嘲諷」的提名。

＊本文原刊2024/12/13風傳媒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