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歸真 是對以丑為美的現代文化的逆襲(王惠珀)

作者：王惠珀 (前衛生署藥政處長)

《前言》

全世界都瘋了，歐洲在為戰爭，美國在為政治，台灣在為政治清算，中國在為流行歌曲而瘋狂。

我已經不知道甚麼叫做安居樂活了，只知道樂壇上正在上演的一齣｢返璞歸真對以丑為美的現代文化的逆襲｣，可以讓人遁世。

《刀郎旋風》

歌手刀郎來自四川成都，他自創詞曲，唱出名氣(2002年的第一場雪、手心裡的溫柔…)，卻在2012年被「中國好聲音」貶為農民聽的低俗音樂，自此從樂壇消失，沒有人知道他在幹甚麼。

直到2023年，一張專輯《山歌寥哉》出檯，刀郎在專輯裡收錄11首很少有人看得懂曲目的歌，卻讓幾千萬粉絲為之瘋狂。原來刀郎在述說古老中國的故事。消失的11年裡，他遍讀古文學，遊走大西北(田野研究)，結合民俗傳說，以庶民的唱腔將古典文學寫入音樂。

一曲《花妖》述說青樓豔妓從良，往生後為尋覓舊愛而投胎，卻走錯年代，譜出牛郎織女式橫跨千年的戀曲。這讓人想起史蒂芬史匹柏的電影《回到未來》，創意是否也來自《花妖》的故事﹖又如《瓜洲渡》，刀郎藉由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投河自盡的故事，唱出了封建禮教違背人性的殘酷。

而《羅剎海市》取聊齋作曲，唱出現實世界的荒誕(…以丑為美…馬戶…又鳥…人類根本的問題)，投射到各行各業也說得通，當然掀起普世共鳴。該專輯(正版)暢銷280萬片，網絡點播一個月就超過了80億次。

今年八月，刀郎在家鄉開《山歌響起的地方》線上演唱會，大量起用傳統樂器，顛覆流行歌壇，卻吸引了5,000萬人網路觀看直播，點播率則超過六億次。據報導，大導演張藝謀計畫將《花妖》拍成電影，預期媲美義大利歌劇，精彩可期。

《逆襲》

刀朗的崛起，可說是對主流音樂、主流社會以及主流文化的逆襲，讓人想起莫札特、王駱賓，還有諸葛亮。

250年前出了個莫札特，五歲就在維也納宮廷大出風頭，長大後卻顛覆主流(義大利歌劇)，遭忌，被排擠到波西米亞，潦倒以終(1756—1791年)。後世人人知道莫札特，但誰記得當時的主流菁英姓啥名誰﹖莫札特的返璞歸真告訴世人，主流不永續，非主流永續才是音樂的宿命。

西部歌王王駱賓(1913~1996)正宗北京人，被國民政府關了十年，發配到新疆，在牢裡寫出《在那遙遠的地方》、《掀起你的蓋頭來》、《青春舞曲》、《達坂城的姑娘》等700首民謠。還有福建人吳文季，跑去大西北從軍，在康定寫出~~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康定情歌》。康定是多元民族聚居的二千年古城，現為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首府。刀郎之徒雲朵則出自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高原曠野才唱得出高亢的《愛是你我》、《我的樓蘭》。

對內地樂壇來說，邊疆歌曲不入流。但筆者曾迂迴於新疆及青藏高原，在王駱賓紀念館體認到邊疆樂曲創作的背後，有著漢人的心被高原文化融化了的浪漫。普世大眾喜歡聽歌者在曠野豪放高歌，因為返璞歸真才能逆襲主流社會包裝式的價值觀。

邊疆樂曲被批不入流，很難讓刀郎嚥下這口氣。即使他嚥得下，躺在成都武侯祠的諸葛亮也嚥不下，因為諸葛亮除了雄才大略，還有琴藝。他北伐曹魏，折翼於五丈原(234年)之前，交代以他在城門上悠然彈琴的人設詐退司馬懿，讓蜀軍溜回成都。這空城計成為「死諸葛氣走生仲達」的歷史名劇。

而詩聖杜甫(712—770年)出身京兆，卻不安於室，趴趴走，跑到成都，客居杜甫草堂，做了武侯祠的鄰居，也為早他530年的諸葛亮寫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詩仙李白(701—762年)長居成都近郊，留下「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長詩。四川人蘇軾(1037－1101年)宋朝為官，多次被貶抑流放，疾風勁草成就他著作等身，其詩詞成為膾炙人口的說書段子。

這些文化瑰寶與生俱來，促使成都人刀郎用音樂喚起古老中國的故事，是對當下崇洋﹑哈日﹑哈韓的主流文化的逆襲，這是傳承的意義。

《結論》

歷史是公平的，一帶一路崛起後，成都亙古彌新，成為大西北的核心都市。所以風水輪流轉，別小看邊疆。

成都人刀郎在大西北創作音樂，在音樂裡注入了讓歷史復活的元素。他融合詩詞與傳說，取民俗唱腔創作現代歌曲，述說古典文學的故事。能以如此寬廣的視野鋪陳藝術的四維意境，這功夫豈是主流菁英所能及﹖他的作為，跟把文化復興當基礎建設，將｢二十四節氣｣推上聯合國UNESCO非自然類世界遺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王惠珀，台灣桃園人，台大藥學院學士、美國密西根大學藥學博士。曾任台大醫學院藥學院（系）教授及系主任、長庚大學醫學院天然藥物研究所創所所長、台北醫學大學藥學院長、行政院衛生署藥政處處長等職。專長涵蓋新藥設計開發及藥事管理。

其新藥研究曾獲十五國四十一項發明專利，及獲頒經濟部「國家發明獎」等多項發明與研究貢獻獎，並列名當代名人錄及國際年度專業人士。

王惠珀在藥政管理上致力於以智財權管理藥品之學名藥立法、推動優良藥品製造規範等，以及促成健保藥價「三同政策」。此外並曾開啟專業橋接庶民的「全民用藥教育」計畫、「人民的眼睛」計畫，蓄積藥師參與社區公共衛生及長期照護的能量，獲得行政院「參與及建立制度獎」、藥師典範獎。

其在《優傳媒》所撰專欄，榮獲第20屆卓越《新聞評論獎》。

＊本文原刊於優傳媒，經作者同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