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的完勝，美國的怒火(風傳媒)

美國大選結果出爐，川普（Donald Trump）率領的共和黨完勝，取得「完全執政」，「紅潮」席捲全美，連民主黨占有優勢的「藍牆」（blue wall）都被一夕擊垮。如此結局，實與選前美國各方民調大相徑庭，原先被認為的膠著緊咬的選情，實情卻是川普早已脫穎而出。

許多評論用「奇幻」來形容這次的美國大選，幻景之一，包括有超過7,800萬選民提前投票，寫下歷史紀錄，表示眾多選民早就心意已決，不需要多做猶豫或掙扎。幻景之二，在於7個搖擺州同步掀起紅色巨浪，甚至連少數族裔都有相當一部分倒戈投向了川普陣營。川普的大獲全勝，形成了全球都費解的疑惑，為何美國愈來愈讓人看不透？

「民主自由」的美麗詞藻，遮蔽了美國社會的殘酷真相

事實上，選前的美國，已有非常多的端倪，預示了此次大選的結果。只是外人總是透過重重濾鏡，望著這座「民主燈塔」，想像其依然美麗動人，看不到燈塔內部早已千瘡百孔，才會對民主黨與賀錦麗（Kamala Harris）的慘敗感到意外。

美國近來的出版品，便是一個風向指標。描述美國房價持續上漲、生活成本不斷上升，收入卻停滯不前、甚至不增反減的《下一個家在何方？》，以及直擊美國貧窮問題的《失靈的福利國》等學術作品，竟成為了洛陽紙貴的暢銷作品。其他通俗書籍諸如《螺絲愈來愈鬆》等，無不叩問了「美國夢」走向崩解、脫序的實態，揭開美國錦繡外衣下的破碎裂痕。

有一項驚人的數字，被隱藏在了拜登（Joe Biden）與賀錦麗對「民主自由」的宣傳之下。今天的美國，有超過4,000萬人，亦即12%的人口必須仰賴「食物券」才能勉強活下去。這也是為什麼，大選之前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所做的調查中，「經濟」高居選民最在意的項目榜首。對美國眾多選民而言，「經濟」並非指的是金融投資商機，而是能否吃飽穿暖的民生問題。

長年派駐美國的台灣主播張經義，記者生涯總共報導了6次美國總統大選，此次選前他做了一系列的選情分析。投票前的最後一集，張經義撇開了各種民調數字與媒體評論，而是直接走入美國首都的火車站Union Station，採訪被美國主流媒體視而不見的對象，也就是大批無家可歸的遊民，既反映了大選背後的美國殘酷真相，也體現出美國社會嚴重分歧的現況，藉此「預測」大選結局。

張經義對美國社會脈動的敏感度夠高，他看到了多數自由派媒體論述之外的「怒火」，與前述提及的美國多本暢銷書現象不謀而合。當包含台灣的外界看到了美國政治菁英塑造出來的各種宣稱代表進步價值的政治正確時，更多的美國人內心深處產生了更多與更大的問號：我的家、我的工作、我的收入、我的未來，到底都去了哪裡？而賀錦麗在CNN等媒體專訪上，對於經濟政策表現出來的空洞與漫不經心，更讓這把怒火愈燒愈旺。

川普輕浮又狂妄，但他準確抓住了美國社會怒火的靈魂

民主黨的造勢大會眾星雲集，有眾多好萊塢巨星相助，還有流行音樂天后泰勒絲（Taylor Swift）表態力挺，女神卡卡（Lady Gaga）美聲演唱了《天佑美國》（God Bless America）。不少選民聽了卻覺得格外諷刺，God為什麼Bless的不是我？而川普造勢大會最終站，則選擇了賓州的傳統工業城市匹茲堡，這個城市見證了美國曾經的黃金年代，今天卻象徵了美國製造業沒落與凋零的現實。

對比於賀錦麗的星光熠熠，川普的背後站的只有馬斯克（Elon Musk）。但因為川普實實在在抓住了當前美國社會矛盾與癥結的核心，所以他不只穩住了郊區、農村、低收入白人、低教育程度群體等基本盤，還擴大到了受薪中產階層、郊區非洲裔、拉美裔，乃至於女性選民的支持。換言之，賀錦麗打出的墮胎牌、民主牌、仇恨川普牌，打動不了美國選民的心；反而是川普不厭其煩地反覆主打經濟通膨、非法移民，以及和平反戰牌，才真切地敲中了美國選民的靈魂。

只言利益、私德敗壞，又被判定重罪的川普，究竟是不是美國的救星，這個問題恐怕連美國選民都無法驟下定論。但這樣一位輕浮瘋狂的政治人物，成為了美國苦悶不安又焦慮萬分人們的寄託，眾人試圖從他身上的善變與不確定性尋找慰藉，本身就是今天美國走向沉淪與墮落的寫照。右翼民粹主義不只在美國興起，也在歐洲老牌民主國家蔓延，政治意識形態的僵化與口號化，建制派與腐敗資本家的合流，造就了民主失靈、社會撕裂、遍地戰火，以及公眾不滿，從而點燃了人民反撲的星星之火，川普當然是這股野火的產物。

一向強調「台美友好，堅若磐石」的民進黨政府，賴清德總統第一時間即祝賀了川普與范斯（J. D.Vance）搭檔的勝利，表態「台灣願意做美國最可信賴的夥伴」──這當然是台灣不分藍綠的官方制式表述。但這也說明了，賴清德政府沒有看清和看懂川普大勝的真正原因，不願直面美國人民由於民生凋敝而來的怒火，依舊用了唯意識形態的眼光在看美國、看世界，為著川普新政府會否「抗中挺台」而爭論不休。川普主義勝利的啟示，就在於不能否認「莫忘世上苦人多」的心理，可能也正在台灣社會各個角落裡悄悄醞釀和積累，等待破土而出的時刻。

*本文經風傳媒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