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有事，全部放大檢視(劉東皋)

作者：劉東皋（台灣新故鄉智庫協會研究員）

民眾黨主席柯文哲參選總統的競選帳務遭檢舉，被發現有虛報、調整帳務之情況，不僅藍、綠政客、媒體放大檢視，全民也被新聞炒得不得不睜大眼睛看，搞得柯文哲一個頭兩個大，還有點焦。不過，柯文哲必須清楚明白，這就是他的處境和現實，既無法規避，也必須勇於面對。

事件的發生，每天都有媒體追蹤與最新報導，不必贅述。柯文哲會發生這樣的事，以及發生後被藍綠陣營窮追猛打的現象，應可以從管理面與政治面兩個角度來分析其因果與可能的最後結果。本文主要還是以管理面來探究柯文哲出事的問題癥結何在。

企業組織管理與政治和政府截然不同

美國GE集團前執行長（CEO）傑克威爾許（Jack Welch）曾說，企業管理與政治管理是兩回事。可以說，企業管理的理論不見得能適用於龐大的政府官僚體系、與關係錯綜複雜且存在達上百年的政府組織及政治多變之實務。

不過，以社團法人存在的政黨之管理，至少可以視為非營利組織而適用某些企業(組織)管理理論，尤其台灣民眾黨的創建，與國民黨的官僚老化組織、以及從街頭草莾(非草寇？)出身的民進黨不同。民眾黨是在社會寄望清廉公義的年輕人與青壯中產藍白領的期待下而組建創立的，組織文化與組織管理的外顯形象與內隱文化，更應該符合支持者的期望。

柯文哲剛到台北市政府擔任市長時，最常講「一切要符合SOP」，其實SOP只是一個相當基礎的管理概念和知識，雖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管理知識，但重要的管理知識不是只有SOP。標準化管理早就發展到ISO系列性管理作業系統了，甚至連六標準差（6 Sigma）也早已成為流程管理重要而成熟的管理思想與知識。

管理知識不是只有SOP

而除了用於生產面或柯文哲過去在醫療領域所強調的SOP之執行面管理，組織管理知識的涵蓋層面比這個要更龐雜許多。記得多年以前，擔任過台大醫學院院長及台大校長的陳維昭出了自傳，他在接受採訪時提到，他的台大師長及高層為了提升他能更上一層樓，期望他出國接受醫院管理課程。當時年近五十、已是知名醫生的陳維昭便前往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了個衛生行政與醫院管理碩士。

陳維昭的親身經歷，與我在就讀企研所時（約1999年九二一地震前後），曾經做過捷安特策略性人力資源管理報告的內容，有相當印證之處。當時為撰寫國際企管課程的報告，自己親自約訪捷安特公司負責人事的主管進行深度訪談，對方並提供了公司同仁培訓課程的部分資料。從中得知，原來國際性大企業的人才培訓，即使到了高階主管，都還要有教育訓練的過程。那篇報告，並經教授指導，投稿而入選成功大學一項管理學術座談會的論文集。

簡單說，巨大捷安特集團將同仁分為四個工作層級 自下而上為「一般職」、「基層主管」、「中堅幹部」、「經營幹部」。而每一個層級都有需要具備的「管理能力」，例如，一般職同仁必須具有「自我管理能力」、「人際溝通技巧」、「問題認知」、「自我認知」、「團隊共識」、「應對禮儀」、「企劃撰寫」等能力；基層主管應具有「時間管理」、「溝通協調」、「公眾表達」、「工作分配」、「部屬培育」、「成本效益分析」等能力。

除了專業職能　不同工作階層都需有應具備的「管理能力」

中堅幹部則要有「專案企劃」、「面談技巧」、「危機處理」、「績效考核」、「衝突管理」、「目標管理」等能力；經營幹部(應屬副總經理以上層級)，必須有「領導統御」、「經營分析評價」、「策略規劃」、「企業文化塑造」、「人力資源發展」、「全面品質提升」、「商業談判」等能力。

以上能力之列舉，僅是捷安特人資主管提供資訊的部分內容而已。另一張表格，則是針對這些各個階層「應具備能力」所舉辦的課程。例如，針對中堅幹部，公司聘請內、外部講師或顧問，開設有「企劃實務」、「危機管理」等課程；針對經營幹部，另開設有「策略規劃」等課程。

從以上兩項捷安特公司提供的資訊，我發現優秀企業培訓人才的兩個重要問題，一是，如孔子所說的，包括孔子自己，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是生而知之，必須學才能知之。所以即使到了四、五十歲當上或準備當上高階幹部的捷安特同仁，也要接受教育訓練(也包括做中學)，才能具備相應職位的管理能力。

其次是，管理能力有別於專業能力，一個人不會因為升到哪個層級，就自然會當主任或經理了。例如，某人的會計或財務做得好，不見得他就會當好一位會計主任或財務經理；因為需要的管理能力不同。其他如生產、行銷業務或技術研發部門都一樣，從基層升上主管或中、高階幹部，除了專業能力要好，還需要有不同的「管理能力」。雖然工作過程中有前輩、師父的「工作行為」可以參考或做中學；但土法練鋼當領導，終究是失敗的多。

陳維昭年近五十還要出國學習醫院管理

所以，即使在企業中，尤其像捷安特這種在某一產業的卓越企業，都還要保持終身學習心態。這就如同陳維昭到了近五十歲之齡，台大醫學院還要派他出去國外進修醫院管理知識一樣道理。

從捷安特提供的列表資訊中，還隱含一個重要訊息。那就是，當一個員工從基層歷練到中堅或高階幹部時，他其實已經學習並具備了中階幹部以下的所有「管理能力」。而中階以上幹部在與基層員工幹部溝通時，彼此講的「管理語言」，大家便具有共同的「管理」語言與概念認知。

但多數中小企業，若只有中階或高階幹部具備「管理知識與能力」，底下同仁卻大多是技術或業務專長出身而沒有受過應有的管理教育訓練，則必然在管理上會出現溝通上的落差（Gap），甚至產生抗拒、衝突。

回頭來看，若今天創立民眾黨的柯文哲，即使他具有在台大醫院訓練的各項管理能力，若其他來自各方的民眾黨幹部都是散兵游勇（即使這些散兵游勇在其他地方曾當過立委、議員或主管，但若沒有共同的管理知識和語言、也沒有一致的理念與組織文化，則結合起來，還是散兵游勇），柯文哲的那一套「SOP」精神或執行力，仍然無法落實。

黃珊珊辭去中央委員　後續政治效應待觀察

在黃珊珊擔任柯文哲總統競選總部總幹事期間，柯文哲的政治獻金帳務發生嚴重疏失，雖然負責的會計師可能有其作業上的重大錯漏，但身為競總執行長（CEO），黃珊珊確實應負起一定責任。如今她辭去民眾黨中央委員一職，是否能讓民眾黨內部或支持群眾接受，也只能再觀後續「政治情勢」的發展了。

此事在管理面上也應讓柯文哲及民眾黨有另外的省思。通常管理良好的企業或組織，領導人常必須違反人性（之劣根）。秉公處事與公正無私的前提，就是不能用人唯親或有所偏聽。人性有其慣性與惰性，對於自己熟悉或偏愛的人總是比較相信、有時難免放任或失去秉公處理的準則。這也是為什麼，企業組織通常另設有獨立的稽核單位，每年有固定的稽核事項及抽查的稽核作業。

獨立的稽核當然是為了防止弊端。雖然稽核常是針對財務與工作執行內容是否出錯或舞弊為主要查核內容，但從另一個角度看，稽核也是考察「人」的一項重要工作，而不僅僅是為了財務或事務上防弊而已。管理的最高境界自然是每個人最好都能盡心盡責的「自主管理」；但每個人的能力與資源（包括精神上的能力或能量）終究有限。從正向積極的角度看，稽核的過程，正好可以考察了解當事者的能力、性格、品格等。此外，因為有稽核的「SOP」制度，也可以幫助受稽核者的單位或個人因為知道公司有此「獨立監察」制度，而得以提醒自己避免出錯，也防止組織因突然的重大疏漏或弊端而造成危機。

最後，即使有健全的稽核與考核制度，但如果最高領導者有偏聽、偏愛或偏私之心（有的人自認是心太軟，其實可能是耳根軟），那又該如何？古時候唐太宗找了一個專講他壞話（說得文雅一點叫「諫言」）的魏徵在身邊，就是故意讓自己「愛聽甜言蜜語」的「人之劣根性」受點刺激。而既然想要當明君、英主，豈能不「自我認知」了解自己的缺點？如果知道自己耳根軟、就要把自己耳根修硬一點，或專門找一個人來修理自己的耳根和心。

管理最終不只是在談外在的人與事（的安排）而已，最後還是回歸到人之本性與內心。

管理最終講的是人性

馬英九基金會執行長蕭旭岑日前接受廣播節目「千秋萬事」專訪時指出，他仍相信柯文哲對自己有「鴻鵠之志」的自我期望，蕭相信柯不會有貪污的意圖和行為；但他也認為柯文哲所用團隊中一些人，確實有問題。不過，他也為柯文哲抱不平，北檢為了柯文哲特別召開專案會議，看來就是要大辦特辦的樣子；但明明有剛卸任的兩位NCC委員親自具名指稱，有特定綠媒、財團與政府高層勾串介入土地弊案及政府人事，北檢卻連查不都查，也沒有找這兩位前NCC委員來問話；如果都是看顏色辦事，檢調單位豈不成了執政者的打手？

蕭旭岑的不平，應該是很多仍講求是非必須一致的泛白營支持者的心聲。然而，柯文哲應該也要「自我認知」，既然還有「鴻鵠之志」，又占有一小塊政治地盤（包括8位立委與民眾黨），更是只講個人利益、不講是非公正的主政者最視為眼中釘的政治人物（因為多數年輕人支持柯與民眾黨而非民進黨），柯文哲被執政團夥強力打壓，乃是意料中事。

任何說理，遇到江湖痞子或山賊土匪，或是一些每天只想著財、色、權的政治團夥，這些人對台灣社會人民既毫無責任感，也欠缺自我羞恥心和為人的基本善性，對其說理豈不對牛彈琴？乃至自取其辱？面對此境，柯文哲要嘛被打敗，要嘛就得打起精神、認錯修正，重整民眾黨旗鼓，直面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