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燦的「政治高樓」怎麼就塌了？！(夏珍)

作者：夏珍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前行政院副院長鄭文燦，因為七年前桃園市長任內的一樁土地變更案，收受又退回的五百萬，經桃檢二度抗告，桃院三開羈押庭後，准押！鄭文燦律師即提抗告，桃院勢必四開羈押庭，能否如三度發回重裁？猶在未定之天，但這一押，毫無疑問，押斷了鄭文燦的政治前路，曾經是政壇當紅炸子雞，轉眼成階下囚，政治之現實，權力誘惑風險之高，的確讓人唏噓。

入閣一年未滿「奉旨宴客」，請辭下台

鄭文燦的政治路並非一帆風順，野百合運動起家的他，是民進黨「學運世代」的指標人物之一，一九九七年他參選桃園縣議員，拿下全縣最高票，只做一任，在陳水扁當選總統後，他回任民進黨中央文宣部主任，在陳水扁二００四年連任之役，立下汗馬功勞，二００六年蘇貞昌組閣，他出任新聞局長，是現任副院長鄭麗君（當年青輔會主委）之外，第二年輕的閣員；然而，不到一年，就因為宴請外媒，被視為民進黨政府政治干預台視釋股的「證據」，請辭下台。

台視釋股案，當年鬧得漫天風雨，因為指控的是台視日本股東富士電視台，當年富士台特別在台灣召開記者會指控蘇內閣，「政府官員和民間企業同席談股票買賣，若在美日，早已是醜聞。」前總統李登輝怒駡「民進黨像是共產黨，企圖把政治黑手伸進媒體。」這個案子，鄭文燦只是「公而忘私」的替罪羊，因為富士台想釋出股權給李登輝的女婿賴國洲，鄭文燦在宴席間却直言政府希望他們釋股給《自由時報》，「這是最佳選擇。」賴國洲為此被拔掉台視董事長職務。

蘇貞昌企圖將手伸進媒體，不是第一次，代表的是民進黨政府？還是他自己的偏好？值得玩味。蔡政府時代，蘇貞昌回任行政院長，他駡跑了一位NCC主委，「馴服」了「聽話的主委陳耀祥」，駡掉了NCC發出的一張電視台執照（匯流好新聞），還廢掉了中天電視執照，發給了《鏡電視》執照，却爭議迄今。

曾說「金錢要看破」、拒絕民粹與權力的誘惑

做為蘇內閣的「媒體主管機關」，鄭文燦和陳耀祥一樣，不過是「奉旨宴客」，却宴出大麻煩，辭去新聞局長的鄭文燦進入沈潛期，政壇幾乎忘了他的存在，直到二００九年，民進黨無人應戰桃園縣長，鄭文燦臨危受命，在選前五十八天接下戰袍，雖然敗選，却只輸吳志揚五萬票；當年的民進黨雖然籠罩在扁家弊烏雲下，却有咬牙隱忍徐圖再起的鬥志，就像林佳龍蹲點台中十年選上市長，鄭文燦也在「藍區」桃園繼續經營，六年後的二０一四基層選舉，民進黨挾太陽花聲勢大勝，不被看好的鄭文燦，以三萬票逆轉選局，入主升格後的桃園市政府。當年，他未滿五十歲。

勝選，是本事，但不是唯一的本事，鄭文燦的本事在於擅經營，但若說只懂「經營」，不論是經營基層關係或高層（蔡英文）關係，並不公平，他對「從政」這件事，想法明確，藍圖清晰，第一任市長他受訪時毫不諱言他十分清楚「如何做好行政首長」，「要有體力，要有抗拒壓力、誘惑的能力，然後恩怨是非、金錢都要看破。」連任成功，受訪時他說：「責任愈重，權力的誘惑、民粹的壓力，我們也要適切處理……，要成為領導者，要經過基本訓練，很多問題要理性思考，不能民粹思考，還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能濫權。」兩任市長，他的聲望不低，「政績是我唯一的指標」不是說說而已，在桃園不分藍綠的鄭文燦早已深入人心，對所謂「偏藍」基層的照顧，達到「要五毛給一塊」的地步，沒開口，他甚至會主動詢問；二０一八年基層選舉，國民黨籍議長（邱奕勝）競選總部造勢大會，他是同台的民進黨籍市長。

一個對自己政治前途有抱負，且「看破金錢」的「政治明星」，怎麼會栽在錢上？但有一點可以確認的，從他會為台視釋股，無視爭議宴請外媒，「大膽應事」就是他的政治風格，因此贏得好評，也因此備受「誘惑」，比方，當華亞科相關地主和企業找上門，他怎麼會讓他們進了官邸的門？進了門還容許他們留下了裝著現金五百萬的袋子？隔年退回，是花了一年時間「看破」，還是知道檢方偵辦？又或者僅守江湖規矩，土地變更案最終中央沒准，事沒辦成價款原封退回？但不論何者，現金進門，就是鄭文燦政治高樓開始崩塌的第一張骨牌。

「實質影響力」重現，為何能提前準備答辯內容？

高院三度發回更裁，桃院兩度駁回聲押，理由不可謂不充分，畢竟是七年前的舊案，且據檢方說法，此案行賄當事人皆供認不諱；第三次開庭准押，推翻前議沒有逃亡串證之虞的心證，基本上是採信了「實質影響力」，這在陳水扁案、林益世案等都發生過；前面兩次放人認定他離職一年半，對桃市府沒有實質影響力，這一次押人認為他還有影響力，法官之見，見仁見智，比較特殊的是，認定他有串證之虞的依據是「LINE通訊軟體傳送訊息」─七月五日應訊當日上午，鄭文燦與答辯方向傳給秘書，秘書亦多次居間傳遞訊息給其他被告云云。

這一條裁押依據透露的，不僅僅是鄭文燦還在被監聽中，而監聽手段擴及一般以為可以保守秘密的通訊軟體，重點在鄭文燦為什麼能提前知道檢方論罪方向，而讓他及早準備答辯內容？那麼鄭文燦的「實質影響力」是否已經不僅止於桃園市政府？還及於檢調司法？該檢討的似乎不只是鄭文燦而已。

鄭文燦為自己上演了一齣政治警世大戲，對世人而言，裁押是這齣戲的最高潮，接下來，他得寂寞地在司法攻防中，為自己爭清白，爭不爭得來不得而知；民進黨廉政會已經做成停權三年的決定，二年後靠選舉翻身的希望落空，四年後東山重起的機率也不高，鄭文燦不能怪同志現實（聲援者寥寥），只能怪自己說看破，沒真看破。

＊本文原刊2024/7/12風傳媒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