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惠珀 (前衛生署藥政處長)
《前言》
適逢盧溝橋事變87周年,想到我曾站在此橋上緬懷苦難的中國,感慨萬千,是以為記。
2009年,受藥師公會全聯會理事長(故)連瑞猛先生之邀,我跟隨藥師們去到北京,拜訪藥監局,給了演講(醫藥分業軟着陸-談台灣藥師的社會參與),兩岸交流賓主盡歡。不到長城非好漢,一行人去了八達嶺,然後到北京市豐台區,在永定河畔走入歷史,回顧盧溝橋的前世今生。
2009.04.23.一群藥師遊覽故宮,臉上寫著兩岸交流以和為貴的歡暢。
《在盧溝橋上讀歷史》
這裡曾是清朝保護京畿的豐台大營,後來我看【雍正王朝】電視劇時,有了極佳的臨場感。
康熙駕崩時,皇子老十三胤祥統領豐台大營,勤王有功,老四胤禛才得以順利接班。雍正上位後的新政(土地改革、更新稅賦、整頓吏治…)惹上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與文官,八爺胤禩順勢逼宮,胤祥以帶病之身再度統領豐台大營,破了八爺黨的政變。
事後雍正檢討政變,出了《大義覺迷錄》,其中一語「朋比膠固,牢不可破,禍端叢生」真像在說台灣的政治。不同的是,雍正會檢討,台灣不會。
講到1937年的盧溝橋,日軍在此軍演,藉口一名士兵失蹤,要進宛平城搜查遭拒,於是跨過盧溝橋,砲轟宛平城,挑起平津之戰…,侵華戰爭全面爆發。
《為歷史留下第一手資料》
先父王宜生先生,一個領著只有日人63%薪水的殖民地台灣青年,為了逃避徵兵,1939年避走江南,卻一股腦兒地跳進了日本掀起的侵華戰爭。
父親八十八歲時出版了日文版回憶錄《雪泥鴻爪》,他花了十年撰寫年方二十就想方設法在找尋生存的道路,浪跡上海、濟南及蕪湖,眼見中國如何被荼毒,寫下他活過八年中日戰爭的煎熬。
回憶錄有一章節描述:「我若不以「拓亞」商會職員的身份向當局申請的話,很難取得渡航中國的許可證。」「拓亞」,說的是日本軍國主義要征服亞洲。
又說:「…上海中國領地因戰爭而蒙受極大災害,與列強租界地完全未受災的情況截然不同…。」透露一個台灣人住在租借地,看到中國生靈塗炭產生的悲憫。
隨著戰局升高,父親逃到蕪湖,服務於日本通運株式會社。就這樣,他以渾身不對勁的「日籍台人,中國敵人」的身份待在蕪湖,直到戰爭結束。當時與父親一樣住在敵國的台灣青年很多,光蕪湖就有二百位。
回憶錄還寫著「中國人一盤散沙,散沙因日本的侵略而凝聚」、…(1949年)擺脫列強,新中國就此完成」等章節。我整理父親的紀錄(1895~1945年),以時間序列製成甘梯圖。
兩岸局勢發展與人民的宿命。
揪人心弦的是,日籍台青與在地中國人站在同一塊土地上,卻背負著互為敵人的十字架。血濃於水的華夏子民因著列強侵略,必須以「是親抑敵」的矛盾與掙扎生活在一起。這像不像最近咱們立法院的國會改革爭議,民進黨指控藍白立委是中共同路人?
「民國三十五年五月,我回到台灣,留下三件行李寄放周牧師家中,一年後周牧師搭乘卡車將行李拿到南京匯文女子中學校長胡牧師家中,由其外甥金壽康少將隨軍用船送到我服務的基隆海關,我衷心感謝兩位牧師及金少將的關懷。」父親說。我想到的卻是,咱們當家的把在對岸討生活的台胞看成是中共同路人,認知作戰逼「小明不能回家」。
這位日籍台青在蕪湖,受在地人周立山牧師的關照長達六年,寫出「中國散沙因日本的侵略而凝聚」。
我央請台大外文系的交換學生阪田桃子小姐將日文譯成中文,同時出版中、日文版《雪泥鴻爪》,並將該書贈與二二八文教基金會紀念館收藏(感謝當時的陳錦煌董事長)。我想,這個日籍台青為戰爭寫下的第一手資料,可以讓後世子孫對歷史,對戰爭有臨場感,不管你反日還是反中,透過此書認識你的朋友,你的敵人,意義重大。
《結語》
走過清貧台灣,儘是活力滿滿,
而今陌生的故鄉,徒留矛盾對立與猖狂。
蒼生無辜,政客無良,
庶民無力,徒留悲哀與惆悵。
歲月苦短,命運無常,
強權染黑了我記憶中的台灣,
故鄉已成他鄉,
活在這樣的地方,真是不堪。
我習慣帶著《感懷隨筆》來到林口,祖先碑文銘刻「山西太原」的地方,與熱愛寫作的爹娘分享。少了溫馨風華的過往,一代不如一代,讓爹娘感傷,情何以堪。
王惠珀,台灣桃園人,台大藥學院學士、美國密西根大學藥學博士。曾任台大醫學院藥學院(系)教授及系主任、長庚大學醫學院天然藥物研究所創所所長、台北醫學大學藥學院長、行政院衛生署藥政處處長等職。專長涵蓋新藥設計開發及藥事管理。
其新藥研究曾獲十五國四十一項發明專利,及獲頒經濟部「國家發明獎」等多項發明與研究貢獻獎,並列名當代名人錄及國際年度專業人士。
王惠珀在藥政管理上致力於以智財權管理藥品之學名藥立法、推動優良藥品製造規範等,以及促成健保藥價「三同政策」。此外並曾開啟專業橋接庶民的「全民用藥教育」計畫、「人民的眼睛」計畫,蓄積藥師參與社區公共衛生及長期照護的能量,獲得行政院「參與及建立制度獎」、藥師典範獎。
其在《優傳媒》所撰專欄,榮獲第20屆卓越《新聞評論獎》。
*本文原刊於優傳媒,經作者同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