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說烏克蘭沒籌碼，真的嗎？(朱駿)

作者：朱駿 (政大國發所博士)

有一個很弔詭的現象。川普在白宮當面修理澤倫斯基時說，烏克蘭或澤倫斯基沒有籌碼，表面上好像是這樣。姑且不論歐洲人經歷這次衝擊後，會怎麼整合與支援烏克蘭，就川普的算盤而言，他是要藉收服烏克蘭，進一步收服普丁與俄羅斯，打破中俄聯盟。

如果美國放手讓烏克蘭被俄羅斯徹底擊敗，甚至佔領更多土地乃至基輔，川普手中的籌碼不是盡失嗎？精明生意人的他想不到這一層嗎？那麼，他會放著烏克蘭走上徹底戰敗的道路嗎？令人懷疑。

這樣看來，烏克蘭不是沒有籌碼，川普也不掌握完全的籌碼吧。簡言之，烏克蘭是川普的籌碼，但川普需要的籌碼還有一部分牢牢掌握在烏克蘭手中，這部分不論大小，是川普壓迫普丁最需要，且為川普無法決定，也拿不走的。一定程度上，美、烏雙方彼此互為籌碼。已久經戰爭洗禮、逃過多次暗殺、膽子也鍛鍊出來了的澤倫斯基，應該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有充分的底氣，在白宮不亢不卑地同時舌戰美國正副總統，此種情況應為川普及其團隊始料未及。

根據美國新聞網站Axios報導，「川普正在考慮對基輔切斷所有軍事援助，不過白宮官員未予證實」。顯然，以川普向來擺出無底限姿態的玩法，早就想過切斷烏克蘭軍援的主意；然而，真要動手就會躊躇難決。何以哉？就在於，若放手讓烏克蘭無力抵抗俄羅斯，就是自毀手中對普丁的籌碼。誰說烏克蘭沒有籌碼？不過，川普還是決定了，「下令暫停所有對烏軍事援助，加大對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的壓力」，大家只能拭目以待，這「暫停」維持多久？澤倫斯基能否扛住壓力，或乾脆掛冠而去？

極可能是澤倫斯基於力戰川普與范斯之後在歐洲受到體面的支持，令川普面子掛不住，所以決定下令暫停軍援，不只給烏克蘭或澤倫斯基壓力，也是給歐盟壓力，甚至是攤牌，想要挽回面子。

歐盟再怎麼不堪，還是有相當的軍工實力，經濟實力遠在俄羅斯之上，若這次真因刺激太深，心生強烈恐懼而大幅覺醒，整合分散的軍工實力，其綜合力量是不可小覷的。這要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看得清楚，目前下定論都言之過早。

被問到川普是否希望澤倫斯基辭職時，白宮國家安全顧問瓦爾茲告訴CNN節目「美國國情」（State of the Union）：「我們需要一個可以跟我們打交道、最終與俄方打交道結束這場戰爭的（烏克蘭）領導人。……如果情況變成澤倫斯基在個人動機上或政治動機上，與結束他國家的戰爭背道而馳，那我想我們就有真正的問題要處理。」聯邦眾議院議長強生（Mike Johnson）也表示，如果澤倫斯基不符合美國要求，烏克蘭可能得有另一個領導人。

川普團隊很笨，澤倫斯基早就說過願意下台，3月2日當國際媒體的面再度重申此意，但也說：「想取代我沒那麼容易。」這話不謙虛，但是實情。如今美方放話要他下台，正好成就他在烏克蘭史上的不朽盛名，在澤倫斯基的盛名籠罩之下，下一位領導人如果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內部的反彈與外部的譏諷，聲望會迅速下跌，可能變成眾矢之的。就算是烏克蘭駐英國大使、前武裝部隊總司令扎盧茲尼（Valerii Zaluzhnyi）取而代之，也扛不住。別忘了，扎盧茲尼先勝後敗，是下台的敗戰將軍。烏克蘭局面一亂，美國人要面對的麻煩更多，實際能操作的空間就變小了。再加上，澤倫斯基年富春秋，只要不死，幾年內，還有再起風雲的機會，川普則已日薄西山。

川普睥睨世界，一副自認為是上帝在人世間代理人的姿態，可以編寫俄烏和平協議的劇本，大家都必須照著演。烏克蘭陷入困境確為事實，幾乎絕大多數的人皆認為烏克蘭會被澤倫斯基玩死，「澤倫斯基讀錯劇本」或將身敗名裂之類的判斷，基本上都是美國中心主義的敘事方式。大家想過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的歷史智慧？何況，面對的是一位久經衛國戰爭洗禮的勇士？

人類歷史一再詔示我們，人算不如天算，同理，川算必然不如天算。川普的劇本就是破綻已現的爛劇本，再受其制約引導就是爛腦子。

近來不知有多少人將兩岸關係類比俄烏情勢，以澤倫斯基的處境警告賴清德。對照事實，這些類比的情況差異甚大，就是錯誤的類比，就是邏輯錯誤，以此錯誤為論證基礎，得出的結論難以正確。

如果對照兩岸情勢，中共是美國的戰略對手，不是如俄羅斯可成為的拉攏對象，台灣應該不至於變成拉攏中共所需的一次性交易籌碼，倒是可能作為長久牽制對手的牌，實際上是處於被絞肉機來回滾絞的處境，除非跳脫美國的格局。其次，賴清德沒有澤倫斯基在戰火中洗禮的經驗，也沒有澤倫斯基的膽氣、智慧、韌性與手腕，是聽不進也聽不懂警告的，是程度問題。再者。台灣背後沒有一個類似歐盟的集團支撐。

＊作者為「新故鄉智庫」國政顧問，本文原刊114/3/4中時，由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