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稅戰沒有真正的赢家(杜宇)

作者：杜宇（農經博士，農漁經學者）

全球產業發展正面臨多重挑戰，包括全球市場競爭加劇、保護主義興起、能源短缺、數位化轉型以及地緣政治不確定性，又逢美國總統川普上任後強調「美國優先｣，宣稱為追求該國在國際貿易中獲得公平待遇，減少貿易逆差（美國去年貨品貿易逆差超過1.2兆美元），並提高美國產品的競爭力，頻頻對外發表新的關稅政策，繼對所有進口至美國的鋼鐵和鋁徵收25%關稅後，又宣佈將實施對等關稅計畫（Reciprocal Trade and Tariffs），涵蓋186個擁有最惠國待遇的美國貿易夥伴，勢必嚴重破壞以最惠國待遇等規則為基礎的多邊貿易體制，同時也考慮了各國對美國設置的非關稅壁壘，包括不公平的補貼、監管、增值稅、匯率等因素，對全球供應鏈造成衝擊，更加劇全球貿易緊張局勢；只是隨著驅逐非法移民行動的推進以及關稅的提升，美國通脹可能會再度抬頭，導致能源和食品價格持續上漲，令民眾怨聲載道。

多位學者認為關稅不應成為貿易保護主義的工具，應透對理性對話和真誠合作來解決貿易爭端，何況若比較貨貿和服貿金額可能得到不同的結果（美國對歐盟在貨物貿易方面存在逆差，但在服務貿易則存在順差），畢竟在全球數位化、智慧化和綠色化轉型浪潮下，「知識密集型｣服務貿易正呈現大幅成長（例如中國大陸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登頂全球動畫電影票房榜；AI大模型DeepSeek在全球多個市場的移動應用下載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國產遊戲《黑神話：悟空》一上線就成為全球遊戲市場爆款……讓中國大陸服務貿易規模首次突破1兆美元）；何況美國經濟以第三產業為主，國內生產總值（GDP）的主要來源是服務業，占GDP的80%以上。面對全球第一大貿易國且對外貿依賴度較低的美國，多數國家只能積極透過協商談判向美國示好，來降低該措施對國家經濟及貿易帶來的重大衝擊；例如日本首相和印度總理都主動訪美，並提出增加進口美國產品、增加對美投資、或增強合作等“大禮包”向川普「輸誠」，以避免成為川普針對的對象。

目前各國針對「對等關稅計畫｣帶來的關稅壓力，所採取的應對措施儘管因現況不同而有差異，但普遍作法包括：增加在美國採購（如擴大從美國進口液化天然氣，農產品，波音（Boeing）客機和軍事裝備等）；調降自美國進口關稅（如歐盟將美國汽車的進口關稅從目前的10%下調與美國持平的2.5%，印度下調農產品 (如美國大豆、杏仁、核桃等）；增加美國國內投資（如日本企業計畫擴大在美國的投資，金額上看1兆美元等）；強化與其他經濟體的合作來化解來自美國的單邊壓力（如歐盟與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達成自貿協定等）；甚至也準備若談判破局將採取加征報復性關稅、動用反脅迫工具，實施更嚴格的進口限制（如限制進口使用歐盟禁用殺蟲劑的大豆等農產品），以及加強對美科技巨頭的監管（如重新推動數位服務稅）等措施來進行反制。美國一意孤行最終可能會陷入「眾叛親離｣的地步。

目前已知可能受此影響較大的產品類別除汽車、電子產品、藥品、液化天然氣外，農產品亦列名其中；例如美國對農產品實施最惠國的關稅平均為5%，但印度的平均適用最惠國關稅為39%；韓國自2012年簽署韓美自由貿易協定後，韓國大多數對美出口和進口產品的關稅都被取消，但為保護國內農業，對部分美國農產品徵收關稅，一旦調降關稅將會讓美國柳丁、葡萄、芒果等進口水果湧入市場，壓縮國產農產品的市場空間，並放寬管制規定允許美國蘋果、梨進入南韓市場，來縮減雙邊貿易逆差，將讓水果產銷情況更加惡化；日本雖然關稅較低，但確實存在一些非關稅障礙，由於日本向美國出口的農產品並不多（去年向美國出口約14億美元的食品），因此除稻米（日本每年透過免關稅國營貿易進口77萬噸稻米，但它對最低准入框架之外進口的稻米徵收778%關稅，對私人進口米徵收每公斤341日圓的關稅，都可能引來美方關注外，其他農產品即使提高關稅，影響不大。（註：美國稻農每年種植900萬噸米，其中一半多一點出口到120多個國家）。

由於台灣與美國貿易存在逆差（2024年美國對臺貨品貿易逆差為739億美元，係美國第6大逆差來源），國人亦擔心該措施會對台灣產業產生負面影響，主要焦點放在半導體，電子產品，由於台積電不直接向美國出貨，潛在關稅的直接影響可能有限，不過為確保未來仍能在全球科技產業中保持領先地位，台灣先進半導體，AI，電動車，文化旅遊，傳統產業等，還是需要尋求更全面的整合與國際合作並強化、保留自身的技術優勢。為此，需要政府提供更多的資金和政策支援，特別是在研發、基礎設施建設和能源政策方面，只有透過政府、企業和社會的共同努力，台灣才能在面對關稅壓力下，仍能持續維持外貿成長。至於農產品方面，由於台美並未簽訂任何自由貿易協定（FTA），即便臺美21世紀貿易倡議亦未涉及關稅議題，且均未加入CPTTP，RECP，影響較小，何況美國續為臺灣對外投資首選（139.7 億美元），可持續擴大；目前輸美主要為蝴蝶蘭和活花卉植物（6888萬美元，目前為零關稅）、冷凍吳郭魚（4474萬美元），規模有限，若提高關稅，雖會降低競爭力，但影響可控，可透過積極開發其他外銷市場來因應。未來臺美21世紀貿易倡議或相關自由貿易協定談判，若觸及農產品關稅議題，稻米將難以避免，由於稻米的價格彈性小，台灣需提早應對（如稻米關稅配額，台灣稻穀保價制度替代方案等），別「屎急才要挖坑｣（台語）！

＊作者為「新故鄉智庫」國政顧問，本文原刊於114/2/27風傳媒，由作者授權轉載。